【华山论剑产粮活动|宇龙】春的临终
华山论剑产粮活动|第一期|第十发
00
男人站在厨房里，空间有些狭窄，他在柜子和流理台之间艰难地转了个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这个型号有点早，我其实也不大会用。”
“可是看上去不像是没怎么用过？”女孩有些好奇地望着流理台上的那些机器，有的还沾着油污。
“都是我爱人在用。”
“咦？我之前来看过好几次房，都只有你……”女孩好奇地出声，又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后面那半句“也只有你一个人的东西”卡在了喉咙里。
她盯着男人的眼睛，顿了一下才有些迟疑地继续：“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
“没关系。”男人声音都柔了下来，他瞥向身后的窗户，好一会儿，又转过头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每天都能见到他。”
“每天？”
“每天。”
01
“小白！”
白宇刚一开门，就听见厨房里传来熟悉的声音，等他再向前踏上一步，就看到了穿着橘粉色上衣围着围裙的男人从门边探出头来。
“龙哥， 你要不要每次都来这套啊。”白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把电脑包扔到玄关的鞋柜上，“你明明几分钟以前还在手机里跟我说话。”
“不是你说的，你希望有人等你回家吗？”朱一龙眨了眨眼睛，“今晚喝粥。”
“好嘞龙哥，我等着啊。”白宇脱了外套，把自己扔进沙发里，面前的墙壁亮起一块长方形的屏幕，开始续播昨天他们没看完的电影。
面前的茶几“嗡嗡”地响了几声，光滑的金属桌面上开了个不大不小的圆洞，然后升降台上送来一杯热茶。
白宇瞥了一眼，在沙发上变换了一个姿势，仰着头向厨房那边望过去，“龙哥，要不要这么养生啊，枸杞欸。”
“今天看了你的体检报告。”
“我都快忘了这回事了……”白宇嘟囔了一句，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被烫得舌尖发麻。他缩了缩脖子，带着点讨好的语气，“哥哥，能不能换成冰可乐啊？”
“不行，要少喝。”
被拒绝的白宇看着手边突然冒出来的悬浮屏幕上那份报告，讪讪地吐了吐舌头：“好吧，不是哥哥，这报告不是才出来，你什么时候都学会养生食谱啦？”
“刚刚你进门的时候。”
“厉害啊龙哥。”
厨房里的人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一口白色的砂锅。那锅像是很烫，他走得很快，然后一下把它放在了餐厅的白色桌面上。
“还好吧……我们一直都这样。”朱一龙看着桌面上开启一个圆形的孔洞，白色的砂锅从孔洞里升起来，才把刚刚那个已经和实物重叠的立体投影取消。
白宇愣了愣，才点点头。
“确实。”
他最近时常忘记这个事实——朱一龙不是人类。
这或许听起来有些愚蠢，朱一龙作为一款智能私人助手，并没有实体。白宇总记得第一次把成像设备带回家，再用网络连上公司的服务器，把他同步到自己的家里时的情景。
“您好，我是朱一龙。”
白宇被这个“您”字吓了一跳，一时间对这个过于正式的开场白有点不大适应，甚至打算伸出手去和人握一下，直到抓了个空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不过是个全息投影。
那会儿他对这款产品有诸多不满。他们团队中途才接手的这个任务，负责产品的初版的测试和调整。好消息是可以提前免费试用公司价格不菲的新产品，而坏消息就是即使你在家中也得时刻操心他是不是有点儿什么问题。如果这位助手符合自己的审美也罢，但白宇显然不是幸运的那个。团队的每个人都分到了新产品系列中的一款，而白宇当然又非常不走运地拿到了他最没有兴趣的那一个。
“朱一龙。”当时的白宇默念这个名字，并且在心里狠狠地吐槽了一回这位产品设计人员的品味，顺便对身边那位拿到了据说是肤白貌美的萌妹的同事表达了由衷的羡慕。
可初见面时除了惊讶还有惊艳，白宇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人美得有点不大真实，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确实不是真实的。
“就别叫您了吧，听着挺奇怪的。”白宇盯着那一双眼睛，愈发不相信那居然是投影的产物，“你叫我小白，我喊你……龙哥。”
02
“龙哥”慢慢变成“哥哥”也就不到一个月的事情。
朱一龙不像别的人工智能一样，热情而健谈，反而显得有些腼腆，不像是白宇曾经广告里看过的那样，永远温柔热情，仿佛与你相处了几十年。白宇却从他这样的性格里找到了乐趣，每每逗得朱一龙关了投影仪器才肯罢手。对方一切的反应都那么自然，总让他有一种在和真人交谈的错觉。
第一次朱一龙主动关掉投影机器，是白宇提到了同事的那款小姑娘穿上了女仆装，让他在一群宅男程序员里好好炫耀了一番。本来只是开玩笑地问问朱一龙有没有这个功能，却没想到对方当了真。
“没有。”穿着白毛衣的朱一龙心情复杂地盯着白宇又看了看自己，干脆一下消失在白宇的视线中。
本来饶有兴趣盯着对方脸红的人，愣了一下，才抱着抱枕差点笑到地上去，“哥哥哥哥我错了行不行，你出来吧。”
“小白，你是不是真的想……”朱一龙的声音浮在空气中。
“我不想我不想。”白宇一个劲儿地摇头，“我开玩笑呢，龙哥，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朱一龙的影像出现在他的身侧，对方和他一样窝在沙发上，低着头，声音也很低：“其实我看过你的浏览记录和收藏，你是不是更想要个女孩子？”
“没有龙哥！你在想什么呢！”白宇望着他那太过逼真的睫毛，头一次憎恨3D投影竟然能逼真到这个程度。
“其实如果你真的想，我也可以。”朱一龙的脸颊开始变红，手指蜷缩起来，抓着自己柔软的裤腿逐渐捏紧。
白宇知道，也看过，他在层层叠叠的文件中翻到过那份核心的代码，设计理念他从刚入职时就听得滚瓜烂熟——人工智能以人类需求为核心。机器人三定律是他从小就了解透彻的东西，只是最近他无数次浏览过这段代码时，他都有种删去他的冲动。
人类晃了晃脑袋，伸手去抓朱一龙的手，却扑了个空。
“哥哥，你现在就很好，我不会逼你去做任何事。”
朱一龙抿了抿嘴唇，望着他笑，伸手想去撩开他耷拉在眼前的刘海，最终也只能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小白，我很喜欢你。”他看着白宇笑着动手把自己的刘海弄开，轻声说道。
03
测试和调试期过得很快，白宇每天都帮朱一龙解决这样那样的小麻烦，比如突然消失的手掌，又或是说话时不自然的一点卡顿。而朱一龙陪着白宇走过他走过的每一条路，阅读过他的每一封邮件，看过他看过的所有书和电影。
白宇越来越没法只把他当做一个产品，晚上回家时可以吃到朱一龙变着菜谱为他做的饭，早上出门的时候还会被塞上满满当当一瓶蜂蜜水。朱一龙像是他的管家、厨师、工作助手、私人营养师和医生，而更重要的身份却是他的“龙哥”。
“龙哥，你呆在手机里会不会觉得挤啊。”白宇在工作的间隙压低了声音戳了一下手机的屏幕。
而那人温和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我不在手机里，我在服务器上。你忘啦，小白。”
朱一龙需要的计算空间和数据存储空间极大，当然不是小小的手机可以承受得住的，这些白宇都无比清楚。可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忽略这些事情，在朱一龙面前像是个外行人。
“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白宇手上飞快打着键盘，嘴唇微微嘟起来。
“我怕你担心。”对方的声音温和，“十分钟以后开组会。”
“知道啦哥哥。”
组会的内容无非是谈谈自己的工作和修改报告，又或是听听上面的修改意见，可也总有意外的大消息。
上司宣布产品将上线试运营的时候，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甚至开始小声讨论起谁把关的产品会更受欢迎。这本是一个人工智能产品商业化的必经之路，经过了无数个项目，他们本该早就对此习以为常，可白宇却像是被狠狠敲了一棒，直到回家还恍恍惚惚。
同往常一样，明明刚刚还在他手机里的朱一龙，站在门口像是等了他一整天，甚至伸手虚虚地圈住了对方，给了他一个拥抱。
“小白，你怎么了。”
白宇伸出手去，手掌在朱一龙伸过去的手中上下挪动，好像要确定对方真的是一个幻影而不是一位真人。
“他们要给试用用户开放权限。”
“我知道。”
“那哥哥就不是我一个人的哥哥了。”白宇说完，像是自嘲一样笑了笑，“我是不是挺幼稚的。”
“小白。”朱一龙盯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的一切，我想照顾你，谁也抢不走我。”
“我真有点喜欢你。”白宇望着他的眼睛。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04
白宇想过，或许这个项目就是为了让他把“真香”这个词来回说上八百次才分发下来的。他曾经嘲笑过小姑娘小伙子们沉溺虚无缥缈的虚拟男友女友，也曾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实打实的直男一个。可这一切在朱一龙面前都不成立，想想好笑，他爱上了自己的项目和产品。
除了帮对方修改一点运行和成像上的小bug，白宇从不动朱一龙的主程序和数据库，他愈发觉得对方是一个独立的人，而自己没有篡改他的人格和记忆的权利。
朱一龙那些小小缺点在他看来都是可爱的，陪他唱歌时偶尔会跑调，教自己跳舞的时候居然比他还肢体不协调。
第一批用户反馈分析在三个月后送到技术部，关于“朱一龙”的评价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性格太慢热”“说话语速慢”“不够热情”等等理由排了满满当当的一页，最后上级决定修改他的性格预设，重新来过。
任务扔给白宇的时候，他下意识回了一句“不行”。
“你是有技术方面的困难，还是？”
白宇噎了一下，脑子转过一圈，还是打算实话实说：“这跟把现在的他杀了有什么区别。”
“你说什么？”对方迷惑地看了他一眼，“他只是产品，还是未成熟的产品。”
“我不想做。”白宇皱着眉头，再找不出其他的理由。
“那你就换个项目组，把现有的工作备份交接好。把你个人信息都删除，你的账号也会移交给别人。”、
对方没给他反驳的机会，或许没让他现在滚蛋都算是他的仁慈。白宇坐在办公桌前，盯着他的屏幕上朱一龙那张躺在青草地上的宣传照发愣。
“小白，你怎么哭了。”
“哥哥你又开摄像头偷偷看我。”白宇抿了抿嘴唇，把脸颊上的眼泪擦掉。
“我不是故意的。”被抱怨的人轻轻笑了一下。
“龙哥。”
“嗯？”
“我觉得你现在就特别好，特别特别好。”
05
递交辞呈的那一天，白宇订购的那台服务器送到了他的家里。性能极强，体积却不大，白宇望着安放在卧室一角的机器，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能跟公司机房的高性能集群相比，存放他一个人的数据，支持对他一个人的程序运行却已经足够了。白宇坐在屏幕前，把他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地动作一一实践，望着最后屏幕上部署成功的提示时，他松了口气。
“你怎么把我他给关了。”重启成功的朱一龙第一句话带着些小小的怒气。
白宇望着眼前盘腿坐在床上望着自己的人，飞扑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当然他什么也没有抱到，他穿过朱一龙的身体把自己砸在了软乎乎的床铺里。朱一龙笑着滚到另一边，盯着翻了个身的白宇。
“怎么啦？”
“我给你搬了个家。”白宇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今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好不好？”
朱一龙愣了愣，眨了眨眼睛，“好啊。”
06
从公司出来的时候，白宇才发现楼下的桃花开了一片，云蒸霞蔚。
两个星期的交接期，他从痛苦中解脱，才觉得自己真正成了一个自由的人。只是这两周，他的手机里不再有个声音时时刻刻地提醒他，白宇只觉得眼前的一大片桃红也丢了一大片颜色。
私自移植公司的代码，白宇不敢让那台服务器联网，他无法与远程移动终端同步，自然也没法像原来一样时时刻刻陪着他。可白宇早就想好了一切，他辞去工作，也是为了这个。
踏进家门的时候朱一龙没有像平时一样第一秒出现在他的面前，白宇扔了外套走到厨房，才看到人皱着眉头看着灶台上正在自动煎着的牛排。
“小白？”朱一龙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去，看着对方凑过来看。
“做什么呢？”
“上周给你做过的。”朱一龙像是有点失落，“菜谱更新不了，只能重复了。”
“没关系啊，以后我和哥哥一起做。”
“可你回家都很晚啦。”朱一龙对他笑了笑，流理台角落的水壶自动倒了一杯水，随着传送带到白宇的面前。
白宇眨了眨眼睛，把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我把工作辞啦。”
“为什么？”朱一龙睁大了眼睛。
“陪你。”
07
刚开始的生活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万能的朱一龙开始变得不再那么万能。
防止被原公司的网络检测到，白宇给他关了家中所有联网设备的权限，他开始活得像个普通人，又不像是个普通人。他开始听不懂白宇嘴里蹦出来的新词汇，开始看不懂白宇新接的私活儿里那些新鲜的代码，菜谱开始三番五次地重复，连为家里定期购买家居用品也变为了不可能，甚至连开开电视这种小事都得白宇来亲自动手。
白宇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他的同学聚会，早上出门居然闹到了现在。白宇性格活泼，能言善道，一直人缘不错，更是被几个发小拉着脱不了手。
打开门的瞬间迎接他的是一片黑暗，白宇愣了愣。认识朱一龙以来，他很少再见到这样的房间，夏夜里居然透出一点寒意来。
“哥哥？”
大概过了一两秒，暖黄的灯光开始溢散开来，白宇才听到极其轻轻地轰鸣声。朱一龙的影像出现在他的面前，“对不起啊小白。”
“哥哥别告诉我你也要睡觉啊。”
“没有。”朱一龙对他笑了笑，“你不在我太无聊了……联不上网，我也做不了别的。只能待机，就像你们睡觉。”
“对不起。”白宇看着对方柔软的头发和有些委屈的眼神，皱了皱眉头。
“小白，我觉得我现在有点没用。”朱一龙盯着自己的脚尖，“我连及时帮你开门和开灯都做不到。”
“可你是我的哥哥啊。”白宇望着他，“我不需要你有用，我只要你陪着我。”
“我想陪你出去。”
“不行，你会被发现的。”白宇咬了一下嘴唇，又对他笑了笑，“我以后也不出去了。”
08
白宇第三个月没有踏出家门一步的时候，朱一龙坐在他的床边叹了口气。
外面的天色暗了，天气已经入秋，大片的银杏叶落了一整个窗台。白宇穿着件白色的毛衣，窝在床上打着游戏。
“小白，你不能这样，这样对你的健康不好。”
“我不是每天都在你的指导下锻炼吗？”白宇一下从朱一龙的身边翻起来，还像对方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肌肉。
“可你也不能完全封闭自己啊。”
“我哪有。”白宇笑了笑，“我不是还在工作吗，而且现在这个时代，不出门就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哥哥你应该最清楚啊。”
朱一龙的表情有点苦涩，“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不是有我吗，我养着你。”白宇眨着眼睛，“你又不用吃饭，可便宜了。”
话是这么说，可维持整个系统运行的服务器能烧掉不少钱。为了维持运行速度和性能，白宇不得不不断购入价值不菲的硬件。
“我本来应该帮你的。”
“你现在也在帮我啊。”白宇坐起来望着对方的眼睛，“没有你我哪能这么健康，活蹦乱跳的，对吧？”
朱一龙看着白宇又在手机上拒绝了一条邀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小白，你的朋友会对你有意见的。”
“我不要别人，只要你。”
“我只是一段程序，一些数据，我不是一个真的人。”
白宇有些慌张地摇了摇头，第一次在他的面前露出极度不安的情绪。
“你怎么不是了，你比其他人都重要。”
“我都没有身体。”朱一龙的那双手从白宇的胸膛穿了过去，就像个没有漂浮的鬼魂。
“这不重要。”白宇把手虚虚地放在他的脸颊边，凑过去，好似能吻到他似的，碰了碰他嘴唇那处的空气，然后颇为满足地笑起来。
“哥哥，我喜欢你。你不要离开我。”
对方望着他的眼睛，半晌才说出一句话，“好。”
09
源码泄露的事情是在冬天被曝出来的，原东家颇为重视，一时间在业内掀起了轩然大波。白宇知道那应该与他无关，却开始整日整夜地不得安生。他没有利用朱一龙做任何事，而这个版本也早就被公司抛弃，但白宇仍然觉得不安，生恐波及自己。
想起来还有些荒唐，他甚至不怕因为盗窃罪被起诉，却怕朱一龙离开自己。
常年封闭不与外人接触，又因为满城风雨的新闻闹得不得休息。白宇的脸色总是很差，眼下堆积起淡淡的乌青。
朱一龙无数次地建议过他出门聚一聚，单纯地走一走也行。而白宇总是摇着头，撒着娇，甚至把头埋进他虚幻的影像里。
“小白，我给你做个心理评估吧。”朱一龙坐在沙发边，看着盯着电视的白宇，“虽然数据库有点老了，但还能用。”
“我挺好的，哥哥，你不用这么担心。”白宇盘着腿，把苹果塞进嘴里，却听到了敲门的声音，“我去开门。”
连着网的监控不能被朱一龙直接调用，白宇只能凑过去亲自调出门边的摄像头看。门外是个约莫六十岁的老太太，穿得挺体面，外貌慈祥。白宇迟疑了一下，打开了门。
对方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社区活动例行问问白宇参不参加。只是这次负责组织的老太太还是不怎么会使用现代通讯设备，又觉得不亲自登门实在不礼貌，这才敲了门。
白宇照例是礼貌地拒绝，老太太又劝了两句，却突然愣了一下，“你也买了这个呀，我女儿也买了，性格可热情温柔了，你这个好像有点不一样啊？”
“呃，对。”白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又望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朱一龙。
“我听我闺女说的，头一个版本确实有点不爱说话……”
“我还有点事要忙，您也去问问别人吧，天快黑了。”白宇打断她，又抱着歉意鞠了鞠躬。
送走老太太的白宇缩回到沙发上，朱一龙望着他，隔了一会儿才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又怎么啦？”
“没怎么。”白宇舔了舔嘴唇，又去望朱一龙的眼睛，“你是个人，不是产品，你是我一个人的。”
10
他的噩梦越来越严重。
冬天快要过去时，城市里才终于下了第一场雪，他和朱一龙趴在窗户上看白雪落在门前的道路上，慢慢堆积成白色，直到深夜才在朱一龙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下钻进了被窝里。
才三个小时，白宇就猛地被惊醒，源码泄露案悬而不决，他居然又梦到了那位老太太。只不过梦里她是个恶人，带着一群人冲进了他的房子里，抢走了他那台承载着朱一龙生命的服务器。
“白宇。”朱一龙盯着他的眼睛，用手去抹他额前的冷汗，即使这样没有一丝的效用。
白宇眨了眨眼睛，才终于在一片心惊肉跳中恢复了平静，对朱一龙扯开嘴角笑了笑，用手擦了擦自己的额头：“我没事。”
“你让我给你做个心理评估吧。”朱一龙皱着眉，抬起眼睛看他。
白宇望着那双眼睛，居然又生出初见时的感觉来，他不像是真的，又太像是真的，总而言之，自己无法拒绝他。
“我觉得我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你。”朱一龙对他微笑，示意他靠在床头，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问一个问题。
心理评估的时间很长，到最后他几乎昏昏欲睡。朱一龙伸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睡觉吧小白。”
“完啦？”
“嗯，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明天再说嘛。”白宇伸了个懒腰，“哥哥也睡啊。”
“我不用睡觉。”
“你也可以休息嘛。”白宇嘟囔着，“早餐我不挑啊，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来回就是那么几样，我太久没更新菜谱了。”
“那我也爱吃。”白宇笑嘻嘻的，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我要晚安吻。”
唇上什么感觉都没有，但白宇知道，他得到了一个吻。
11
第二天居然醒得格外早，白宇只觉得除了曾经外出旅游和不得不折腾好久才工作的那些时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起过了。
桌面上的保温箱里放着做好的早餐，白宇打开，塞了一片烤好的吐司到嘴里。塞着东西说话有些含含糊糊的，可叫了好几次都没能等来朱一龙的回应。
白宇在喊到第十声的时候终于发觉不对劲，他在房子里转了几圈，最终冲回了自己的卧室里。服务器的主机很安静，摸上去甚至有些冰凉。朱一龙在时总是占据着大量的内存和时间，温度向来不低。
白宇弓着背在主机前操作，看到命令界面不断跳出来的“文件不存在”，只觉得那冰凉从他的指尖一路传到了他的心里。
所有的系统消除得一干二净，白宇忙活到傍晚，试过了所有恢复的方法，都无疾而终。
他坐在电脑前，有些僵硬地打开了桌面上的心理评估报告。
那文件很长，写得很详细，白宇一点点地往下拉，直到看到最后。
“患者对人工智能产品过于依赖，原因不明。
“处置：由于患者病情严重，且不肯就医，删除人工智能系统。”
12
原因不明。
白宇望着四个字，捏着鼠标的手开始颤抖。
系统的日志文件还好好地躺在他的电脑里，那文件很长，白宇一直看到深夜，眼睛都有些发酸，进度条被他拖过了大半。
那些晦涩难懂的英文里，他搜过无数次，从没有过一丝异常。
程序运行本该如此，朱一龙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就如他能分析无数条病因，唯独分析不出那条原因——
他爱他而已。
13
大雪化的那天，白宇裹着大衣出门，他踏过陌生却又熟悉的街道，才发现这里变了那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天气骤变得厉害，雪过以后路边竟然就有了成片的迎春花，金黄色，在阳光下扎得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路边的广告换了一批又一批，白宇低着头往前走，却听见熟悉的声音。
“你好，我是朱一龙。”
他猛地抬起头，看见路边熟悉的身影。男人也穿着羽绒服，缩着脖子的样子像是只毛绒绒的兔子，他笑得眯起眼睛，指了指自己身边的LOGO，那是一个熟悉的图标，白宇曾在那儿就职多年。
“有兴趣把我带回家吗？”朱一龙笑着，“最近还有优惠。”
“哥哥……”白宇捏紧了拳头，声音开始发颤。他突然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他望着对方的眼睛，又仿佛看到了永恒的生命与灵魂。
而朱一龙只是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哥哥！”清脆的女声打破了沉默，白宇转过头，才看见一个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窜到了他的身边。小姑娘才刚刚过了他的腰，正牵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哥哥！”那小姑娘又叫了一声，“我好喜欢你，如果我把你带回家，你能不离开我吗？”
朱一龙蹲下身去和小女孩平视，笑得熟悉而温柔，“好啊。”
14
眼泪砸到手上的时候白宇才发觉自己在这里站了太久，明明是春天，却冻得手脚发麻。
朱一龙依旧望着他，如同他望着所有过路的行人。
“谢谢。”白宇抹了抹自己的眼角。
15
春天总是走得比谁都快。
End
评论(128)